2008年母亲子宫癌离开我,2018年父亲肺癌离我而去。
四十未满,我成了大龄孤儿,从此无父母可牵挂,无家可归。
人生四十未满,我已只剩归途。经历大悲,经历起落,从失落、焦虑到接受,到归于平淡。
四十未满,如无意外,人生还有大半生。不能颓废只能从接受中坚强。
父亲走了四年了,我没有再回过那个家。不是我不想回,是想回而不能回了。
父亲在那是我的家,父亲不在那就是哥哥的家。我就成了客人,从家人变成客人。
虽然我一直不愿去面对失去家,可还是避免不了要面对的。
哥哥说,他把门都换了,也重新装修了一番,说今年春节有空就回去热闹一下,那个房子已经四年没有人的气息了。
在失眠的夜里,我从背包夹层里拿出那把金铜色的钥匙,捏了捏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下,丢进垃圾桶。
下一秒马上翻垃圾桶找出来,紧紧攥在手里,直到捏出汗来。
这是一把无锁可开的钥匙了,却是满载了我对那个家的思念和回忆。
捏在手里的不是钥匙,是我的家呀。
记得房子搞好的时候我上学前班,装上大门的那晚,爸爸给我们每个人发了一把钥匙。他说这是家的钥匙,不能搞丢了。
我拿红绳穿过钥匙孔打个结,隆重地挂在我的脖子上。这可是我家的钥匙,见人就炫耀。
工作后,每次心血来潮想爸妈了就是三更半夜只要还有车就会冲动地回去。
他们总是说我,这么大了还吃奶呀,大晚上还回去。但脸上的笑容是欢喜和心疼。
大铁门的锁坏了,爸爸换了个锁,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们。说家里换锁了,回来如果门锁了给他打电话。
每次一换锁他又重新给我们分发新的钥匙。不管我走多远,身上带着家里的钥匙离家就近些。
现在父母的家成了哥哥的家,兄妹情再深,回去都已是客。
房子还是那座房子,意义却已不同。虽然爸爸走后我已许久没有踏进去,但有钥匙在还有份念想,因为知道这钥匙开的是家门。
如今,门锁已换,我连最后的这点念想都没有了。
今天回家喝堂弟的孩子周岁酒,哥哥说去看看他新换的门吧。
好气派的大门,显得比父亲在时要宽敞。可是总感觉少了什么。这个房子空荡荡的,连说话都有回声。
大姐买了个西瓜,嫂子却笑了,她说刀都没有拿什么切。我问刀呢?她说都扔了。
我心咯噔了一下,直接奔到我原来的房间。果然,什么都没有了,就剩四面墙。
嫂子跟在我身后,“东西我都扔了,人都没了留着干嘛,而且都坏了。”
“柜子呢?就是我以前装衣服的柜子。也扔了?”
“扔了。”
她回答的那么干脆,我却百感交集。那个柜子是一对,是母亲当年的嫁妆。
听母亲讲那是外公当年赶鸭子去加积市卖,买了走路挑回来给她的嫁妆。
所以就算是我们盖了新房子,所有家具都买新的,唯独这对柜子一直留着。一个放在父母房间,一个装我的衣服。
没想到母亲的宝贝,父亲不舍得扔,我拿着当宝贝,却被嫂子这么轻描淡写地扔了。
“还有个小木箱也扔了吗?”我多么希望回答是否定的。
“都扔啦!”
那个小木箱装着我所有学生时代的照片和书信,是我学生时代的所有回忆呀。我的心在默默滴血。
终于,我终于是失去了这个家,完完全全的失去了这个我从小长大的家。就连所有的回忆都被扔了。
我没有说什么,父亲的房间我都没进去看,不敢看,因为不用看我已经知道会是什么样。
一刻我都不想坐,西瓜也不甜了。匆匆告别逃离了那个我熟悉又陌生的曾经的家。
晚上趴在先生怀里哭了好久好久。四十未满的我,成了大龄孤儿,没有来路,只剩归途。